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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?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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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

這封信, 是青鸞從柳承晏的枕頭下搜出來的。

至於她是怎麽做到從柳承晏的枕頭底下拿東西還不被發現,陳霜意沒有多問。

昨日閑聊時,林聞清似乎提過一嘴, 柳承晏受了傷, 如今正躺在家中養傷,如此重要的事情,林聞清居然放心交給他?

“這是王爺與柳大人的往來書信。”青鸞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,遞給了陳霜意。

“他都知道?”陳霜意看著青鸞,心裏想的卻是林聞清。

青鸞點了點頭, 肯定道:“王妃,我認為咱們沒必要盲人摸象似的查下去了, 您想知道什麽, 大可以直接去問王爺。”

“他知道的,只會比咱們多。”

兩人說話間, 林聞清從外面走了進來,他推開了陳霜意臥房的門,站在門口,將光線擋去了大半。

初春的暖陽照在他身上, 屋子裏卻仍舊是一陣寒意。

正值冬去春來之時, 相國寺後院的古樹抽著嫩芽,大片大片的新綠散發著勃勃生機,像是知道寒冬即將過去,好日子馬上便要來臨了一般。

林聞清只是站在門口,並不多言, 也沒有讓青鸞離開, 只是靜靜地看著陳霜意。

竟也不知道,在屋外站了多久了。陳霜意忍不住地, 微微皺眉,攥緊了手心,手心裏開始慢慢爬上了一層細汗。

她總覺得,兩人之間隔著皇權與陰謀,很難真的做到彼此坦誠相待,是以,陳霜意總是會像一只慢吞吞的烏龜一樣,在林聞清試圖靠近她時,她便要縮回殼裏。

且經歷過平寧長公主和陳博遠的事,陳霜意更是覺得,情之一字,虛無縹緲,最是不堅定。

此時兩人彼此相望,林聞清看向她的眼眸裏滿是情意,而陳霜意,冷靜自持。

“你都聽到了吧?”陳霜意開口問他。

青鸞往一邊撤了幾步,整個人躲進了陰影裏。

“嗯。”林聞清走近了些,坐到了陳霜意的身側,嗯了一聲,將她放在桌案上的信拿了起來,而後好奇地轉過頭,打量了青鸞一眼。

他似乎並不急著問陳霜意為何要追查此事,反而是關心青鸞從哪來的信:“柳承晏,是你打傷的?”

青鸞點頭,怕林聞清責罰,跪了下來。

“本王沒有要罰你的意思,只不過想提醒你一聲,柳承晏放出話來了,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。”

林聞清將手中的信件放了下來,用手指點了點:“大理寺少卿往日裏審犯人的手段,花樣可多著呢。”

話說到這裏,林聞清便沒再說下去了。

“他敢!”陳霜意聽著,倒是比青鸞還要激動,“青鸞是我的人,他敢將那些花招用在青鸞身上試試?”

林聞清沒說話,挑眉看著陳霜意,臉上似笑非笑。

“王妃,不用替我擔心,他抓不到我的。”青鸞站起來身,向他們行了個禮,便推門離開了。

屋裏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,陳霜意看了林聞清一眼,不知該從何說起,怕他誤會自己是在替太後辦事,想要解釋,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
只能望向林聞清,張了張嘴,又閉上了。

相國寺香火不斷,陳霜意的臥房雖在後山,依舊能聞到裊裊香火的清香味。

她抿著唇,看著林聞清。

林聞清也看著她,用兩根手指將桌上的信件挑了起來,問她:“不打算解釋一下?”

“好。”陳霜意連忙解釋,“我若是說,我只是好奇,並不是太後讓我查的,你信嗎?”

屋裏靜悄悄的,遠處傳來了僧人們念誦經文的聲音,林聞清低沈著聲音,笑了:“信,只要你說,我都信。”

這話說著,跟不信似的。

陳霜意急得站起了身,走到了林聞清跟前,表忠心似的,豎起了三根手指:“我真沒騙你,騙你的話,罰我……”

陳霜意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,便被林聞清捂住了嘴。

很快,林聞清便松了開來,可陳霜意唇上冰涼的觸感久久未消。

她怔了怔,說道:“咱倆是不是反了,話本子了,喜歡發誓的都是男人。”

林聞清讚同地點頭:“是啊,話本子了,愛騙人感情的,睡了清白人家不願意負責任的,都喜歡發誓。”

這話聽著像是在討論話本子裏的套路,但怎麽落到陳霜意的耳朵裏,就是感覺怪怪的。

他好像,意有所指似的。

陳霜意忽然就明白了他話裏有話,瞪了他一眼,轉了身子,坐到了位置上。

“你都查到什麽了?”林聞清沒再逗她,低聲問道。

陳霜意擔憂地擡起頭,看向林聞清,慢條斯理地說道:“我其實也只是無意間發現了一點點端倪,才讓青鸞查一下。是柳姨娘告訴我的,我原本是想瞞著你的,怕你知道了,會不開心。”

“我為何會不開心?”林聞清滿不在乎地說道,好似在跟陳霜意談論旁人的事情一般。

陳霜意低著頭,甕聲翁氣地說:“我就是,怕你會一時承受不了,想查清楚了,再慢慢告訴你,萬一,不是真的呢?”

聽到她這麽說,林聞清突然笑了一聲,清潤的嗓音再次響起:“這樣啊!那早知道,我應該裝作不知道,讓你,多在意我一會兒。”

“若是我因此事而神傷,你會心疼嗎?”

這話說著說著,尾音開始婉轉了起來,又像小貓似的,在陳霜意心上撓著。

陳霜意想打他。

“你別開玩笑了,正經一點。”

林聞清坐直了身子,神色淡然,語氣嚴肅:“好,聽夫人的話,我現在是正經嚴肅的林聞清了。”

陳霜意被他氣笑了。

“其實,我早就察覺到了,早在我剛剛回金陵城的時候,便已經在查當年的事了。”林聞清忽然就正經地開了口。

比起剛剛那副模樣,此刻的他,忽然顯得有幾分落寞了。

“你,全都查到了嗎?”陳霜意緊張地問他。

林聞清搖了搖頭,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麽久,當年的人大多被處理幹凈了,很難將事情的真相徹底查清楚了。

但他自從夢見過前世自己與陳霜意的結局,便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身世,自回金陵城後,便一直在暗中查探。

“當年的事情,很多細節已經無法查證了。但我後來抓住了年節那日騙你去蘭貴人宮中的那名宮女了,他其實是個太監,從他的口中,也知道了一點。”

“當年皇後徐氏和秦王妃崔氏同時有孕,但徐皇後的身孕來的不是時候,乃是在先帝大喪期間懷上的,且陛下的起居冊上並沒有她的名字。雖然陛下最後認下了那個孩子,但謠言總是很多,有人說這個孩子並非陛下親生,還有人說徐皇後是在國喪期間對陛下用了藥,才有了身孕。總之,這個孩子,為太後所不喜,所以在她即將臨盆之時,太後將她送去了大相國寺。”

陳霜意聽的心驚肉跳:“所以,徐皇後,是太後派人殺害的?”

林聞清搖了搖頭,他不知道,太醫院的脈案上明明白白寫著產後血崩,不治而亡。可當年隆順帝初登大寶,毫無實權,整個大梁都握在太後手中,她若是想遮掩什麽,易如反掌。

“我沒查到這裏面的細節,只知道,徐氏確實死了。幾日後,秦王妃崔氏也死了,崔氏的貼身婢女跟著失蹤了,二十年了,沒人知道她在哪。”

“那,他們生下來的孩子呢?”陳霜意追問。

林聞清垂眸,沈默了一會,說道:“一死一生,徐皇後的孩子難產,生下來的時候便



滿身烏紫,太醫診斷,是在肚子裏待了太久窒息而亡。可我查到了當年的一個接生的穩婆後人,那人說,那個死去的孩子,脖頸間有五個明顯的指痕,應是被人掐死的。”

陳霜意的臉色驟變,這話,與柳姨娘所言,對上了。

林聞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,接著說:“但那名穩婆的後人還說了一句,當日那名穩婆嚇破了膽,回家後一直念念叨叨,說,小皇子生下來時哭聲洪亮,一雙腳蹬來蹬去,十分有力。”

“絕不是,胎死腹中之相。”

“且,小皇子蹬來蹬去的腿上,有一枚暗紅色的胎記。”

陳霜意心驚肉跳,若是真如柳姨娘所言死掉的那個,是秦王妃所生的,那活下來的,便是徐皇後所生的。

她看向林聞清。

林聞清搖了搖頭:“本王的身上,無一處有暗紅色胎記。”

“我怕這胎記會不會是我長大後逐漸消失了,還特地問了乳母和管家,沒有,我從小身上就幹幹凈凈,什麽也沒有。”

陳霜意有些懵了,她想起了柳姨娘的話:“可柳姨娘說,老王妃親眼所見,死了的是她的孩子,所以老王妃還在臨終之前,詛咒秦王府。”

林聞清的眉頭鎖了起來,很快便又放下了,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:“所以,真真假假,很難分辨。”

“我原先,一直想查清楚,也曾經一度為此感覺難過悲涼憤懣。”

“但,現在,我不想再去糾結於此了。”

陳霜意擡頭,看向林聞清,便看見他無奈的笑了笑。

“最初,我剛剛查到一點眉目,太後又要收了我的兵權,說實話,我之所以那麽爽快的答應了,是因為,我覺得自己身世成謎,身體裏的血液不幹不凈,本就沒有資格擁有這一切。”

林聞清的聲音忽然低沈了下來,整個人也好似頹了下來。

“我若不是秦王,不是林聞清,那麽,軍權本就不是我的,連你也不是我的。”

陳霜意看著他,不動聲色的握住了他的手,她忽然就想起了年前的那陣子,林聞清忽然便疏遠了她。

那時,他應當便是查到了此事吧。

沒來由的,陳霜意忽然很想抱抱他。

“我同你說這些,倒也不是想說自己的身世有多悲慘,雖然我蠻想讓你因此心疼我,心疼著心疼著,說不定就喜歡上我了。”

“但這樣,未免太不是大丈夫所為了。後來,我慢慢想清楚了。我的生父到底是誰,於我而言,並不重要。難不成,就因為生父不詳,我便頹廢下去,整日裏昏昏沈沈尋死覓活?因為他人的錯誤,我便不活了?”

“我沒那麽脆弱。”

“我只是,怕你,會因此,而看輕我,嫌棄我,會覺得我配不上你。”

“我並不會因為身世不清白便自暴自棄,我不是那樣的人,於我而言,旁的一切,都不及你重要。”

“我只是害怕,有朝一日,真相大白,我會失去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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